星期四, 4月 26, 2007

七月/失忘

你以前就見過我嗎

我的個子還那般小

旅途上雨點撒落

像老婆婆七月份撒的米

鼻尖與石屎地逐漸拉遠

流離的不是我

只是那沒完沒了的工地

隔著十二月的空氣

被窩裏呼出的汽迷濛了鏡片

因而錯過了重逢的契機

呀我說了謊 那年冬天我還沒得近視

而我又被甚麼遮蔽著眼睛

太早開始記憶

未來得及長高便已老去

年華之間大樹倒下我離不開咫尺那麼遠

狗爪印痕早在我出生那天磨蝕灰塵

以致我從來未曾認出相遇過的我的臉

或許你不知道

我依舊殘存著嬰兒時的影像

惦念著欄柵的影與子宮的腥

揮之不去的陰暗後梯與閣樓蟑氣

現在這裏都沒有蟑螂

只有絲般幼小的蟻

蟻好安靜

緩緩匍匐我的睫毛上我的臉毛我的恥毛上

不像蟑螂

好嘈好嘈

不會讓人認不出虵

以前你一直不相信

我說那隻會飛的蟑螂很大很大

像棉枕那樣大

你就笑

那帶濃痰的老邁的笑我至今都還聽到

並且夾雜著灄濡的電視機中嬉歡的浪語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瞭解到

那一個在早晨看見的畫面

你們交疊在一起半身褪去了衣服

惺忪中我又只看見了肚臍

肚臍那麼細小但在我眼中那麼大

大得我以為兩個嘴巴在親吻

生命就從上邊那個走到下邊

在下邊的一個蛆與烈火之洞穴裏成熟

然後經歷疼痛壓迫掙脫一切侷促被拋到不可知的新天地

被拋向不能復轉的死亡

一直是這麼一回事

我又想可能是因為太小的地方我才把微細的看得很大很大

於是我嘗試扭動腰身鑽出這窟窿

那七月濕又熱悶臭像溝渠

燈下光的斜線屯滿了灰褐糞黃的蛾

風乾過久浸滿油漬的們的爛翅

倉徨地彼此擁擠拍打彼此挨撞著彼此

姿態驚懼又貪婪發出碎屑撞擊的聲響

我頭一次看見小

好多小密密麻麻糾結著蠕動

頭痛欲裂

捂住耳朵我煩厭極了

胃顫慄 食道一陣灼熱 喉頭抖動

酸臭的黃色液體把們消滅殆盡

我再一次撒了謊

這裏沒有蛾

女人極慢地轉過身來

極慢 猶似沒有轉動

不過我怔住了一百年才看得見

灰耾的房間塵土飛揚

要是你無法揚棄

請給我剩餘的救贖

如同丟給桌下那貓的菜渣

我舔食著等待輪迴

直至我認出自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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